苗乡山露洗凝脂——剑河温泉
好个养垭好条沟,
冒出热水呼呼流。
哪怕天寒大雪飞,
洗衣洗澡不用愁。
好女莫往别处嫁,
嫁我内寨乐悠悠。
这是一首剑河县岑松镇内寨的苗族后生们时常挂在口头的情歌,村里的温泉一直是他们引以自豪的资本。
温泉距离内寨约1千米,坐落在平塘坡东南部山麓下的热水沟田坝中,原有10余口泉眼与稻田犬牙交错,后渐为田土淹没,现有6口,远者距百米,近者10余米。泉水流量最大者3．7升／秒,最小者 0.4升／秒,水温常年保持在38～50℃之间。 温泉是怎样来的呢?科学家们认为：大多是下渗的雨水和地表水,循环至地壳深处,受地热影响后又溢出地面,高于当地年平均气温的泉水。而当地人却有他们自己的诠释。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南龙和榜女两位青年逃婚来到今天的温泉,见这里山清水秀,便定居下来。光阴荏苒,转眼一年过去了,榜女生下个胖儿子,取名叫寅生。几年后的一天,南龙上山打猎,不幸被一只猛虎夺去生命。榜女哭得死去活来,茶饭不思,不久便病倒床榻。这天寅生挑着水桶到井边,感觉井水比以往要凉些,就喝了几口,然后挑水回家开始给妈妈煮饭,米饭刚下锅,觉得肚子阵阵发疼,只得回到房中躺下。
妈妈等了很久没见他送饭来,叫了半天也没听见回答,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灶房里,揭开锅盖一看,里面是一锅像岩石一样的东西。榜女气愤地叫道：“寅生,你怎么煮岩石给妈吃呀?”仍不见回声,她推开儿子房门一看,只见儿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肚子胀鼓鼓的,她伸手一摸,好像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在腹中。榜女吓得不断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寅生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妈…儿…没有…煮岩石…给您吃！”便断了气。榜女知道是井水的问题,第二天清晨,她梳洗干净,穿上当年与南龙结婚的衣服,来到井边诅咒道：“井水啊,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让你今后永远也不能变‘岩石’害人,除非有谁能找到两尾牛和八脚马来敬你。”说完就纵身跳入井里。
榜女来到井中,变成了一名仙女,直奔地府,向阎王爷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阎王爷知道那是盐块,当即赐给榜女一颗硫磺宝石,叫她把这颗宝石放在井水源头上燃烧,从此以后,这股清泉就变成了热水,再也煮不出盐块来了,人们便称之为温泉。
温泉在苗语中称为“瓮些”(Ongb Xed),意为盐泉。另一个传说是这样的：远古时候,有孤儿寡母两人逃荒到这里住下,舀来温泉的水煮饭,但煮出来的都是盐,结果儿子凄惨地饿死了,老母亲悲伤万分,愤怒地诅咒泉水今后永远不再含盐,温泉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也许大家会觉得,两则故事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它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那是民间文学研究家们关心的事。而地质学家告诉我们,经科学检验,温泉水中含有硫化氢、钾、铁、钙、氢等多种矿物质,是少有的优质硫化氢泉,对神经炎、神经官能症、甲亢、肠炎等有明显疗效,还能防治慢性风湿性关节炎、腰肌劳损、坐骨神经痛及慢性铅、砷、汞中毒等。所以有史书称：“饿,浴之忍饥；醉,浴之忽醒；郁浴之忽舒；昏,浴之日月开朗；劳,浴之营卫安和。”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仅造就了温泉神水,还造就了温泉旁的平塘坡九十九洞。
据初步勘测,平塘坡仅百米以上深的溶洞就有18个,洞与洞之间的距离远者1．5千米,近者不过200米。溶洞群累计总长10．38千米,共有28条支洞,26个洞厅,5个清潭,8条暗河。其中麒麟洞、金壁洞、月宫洞、天门洞、龙王洞等景致最佳,而麒麟洞则又为美中之美者。
麒麟洞位于平塘坡西侧的岛老寨旁,主洞全长2 515米,有3个进口,为各洞之中最长者,内中有洞厅8处,支道7条,清潭1泓,暗河3条,喀斯特地貌溶洞的各类景观尽在其中。
历史上没有本民族文字记载历史文化的苗族人民有着丰富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平塘坡九十九洞的传说是他们奉献给人们的美妙的故事。
碧蓝碧蓝的清水江边有座苗寨叫寨章,寨里居住着个叫田报里的渔翁,他水性很好,一个猛子可以打九十九天才换气。报里的独子土报相貌乖巧,人见人爱。
第一天,土报来到平塘坡下与清水江相通的龙塘边钓鱼,他边钓边念道：“鱼呀鱼呀快上钩,得到小的也将就,不得龙王一只角,也要螺蛳不失手。”说着说着,钓竿一动,他钓起了一个亮晶晶的龙螺蛳,便兴高采烈地将它带回家中。报里一看是只龙螺蛳,便急忙让儿子放回潭中。土报说：“这个螺蛳这样好看,我要留着玩。”于是把它放进水桶盖紧盖子养了起来,谁知盖得太紧,螺蛳被闷死了。说来也巧,这小小的螺蛳身份特殊,是龙王最宠爱的外甥女。龙王得知,火冒三丈,立即派遣虾兵蟹将捉拿土报。
第二天,土报又去钓鱼,刚下钩,顿时乌云翻滚,雷电交加,波涛汹涌。土报只觉得一阵眼花目眩,便不省人事了。等他醒来,已是五花大绑地跪在龙王殿前。在龙王的严法酷刑下,三天后,土报被折磨致死。
且说报里见儿子钓鱼不归,四处寻找,均未见踪影,心想：“难道是龙王把他找去了?”便一个猛子扎进龙塘,找了三天三夜,才在龙王殿前发现死去的亲爱的儿子。为了给儿子报仇,他强忍悲伤,来到了龙王的后宫,点燃了那里的千草堆。熊熊的大火将龙宫变成了一片火海,龙王和龙子龙孙们被烧得死的死、逃的逃。七天七夜后,平塘坡方圆一二十里内冒出了九十九处浓烟。火停烟散去,冒烟的地 方就变成了九十九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千姿百态的溶洞,这就是 平塘坡九十九洞的来历。
平塘坡还有一座巨石,当地人称为石婆婆,她也有一个传说：远古洪荒,有一位英勇善战的老婆婆驰骋疆场,无人能敌。这天,她骑着自己的大白马来到平塘坡,觉得有些累了,便下来休息。突然天空中出现了十二个太阳,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她熔化成了这尊巨石。现在凡经过石婆婆前,人们或捡一两根柴棒,或拾一两颗石子丢给她,以供支锅煮饭,否则可能会肚子痛。
在平塘坡,美丽的自然景色与浓郁的民族风情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每年农历六月的第二个戊日,平塘坡及附近的锅底坪都要举行传统的祈雨求丰年活动。这天,剑河、三穗、镇远、台江周边数县的苗族群众云集,他们穿新戴银,斗雀赛马,踩鼓吹笙,热闹非凡。说起这一习俗,有一则美丽的民间传说还不得不介绍一下。
远古的时候,一天有位苗族老人来到锅底坪干活,捡到一头猪仔,便拿回家来喂养。但奇怪的是这头猪不喂自长,一时惊动四方,九村八寨的乡亲都来观看这头奇猪。后来有人认为这是头天猪,如不放回,恐有不祥,于是老人便将它赶回锅底坪。天猪升天后,降下一场喜雨。从此,每到六月的这天,附近的苗民就来此聚会,祈求苍天普降甘霖。
现在,让我们从轻松的民间传说中回到凝重的历史上来吧!平塘坡在中国苗族现代史上留下了英雄的诗篇。
1942年初,黔东南北部诸县群众因不满国民党反动派的残酷剥削和压迫,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抗兵、抗粮、抗款”运动,即“黔东事变”。11月中旬,起义群众攻占台江县城。22日晚,贵州省保安三团由台江施洞顺清水江而下革东,欲北走内寨转三穗,在温泉附近的平塘坡遭到起义军合围。中午时分,敌军竖起白旗诈降,义军进入阵前授降时,遭到敌军隐蔽的机枪扫射,死50余人。义军大怒,遂发起总攻,歼敌300多人,缴获轻、重机枪,冲锋枪等无数,有力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内寨在苗语中祢为“勾郭”(God Ghob)。“勾吴”是黔东南较大的一个苗族支系,或者称之为苗姓,而他们的汉姓大多为吴姓。这一姓氏可能不像其他苗族村寨的汉姓,在清朝乾隆、雍正年间才有。有地随人迁的习俗,凡是称为“勾吴”的地方,历史上或现在大多为这一支系所居住。
据台江、剑河、凯望等地的《吴氏家谱》记载,其祖先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吴太伯。今天,距内寨100多千米清水江畔的天柱远口镇,还有一座建于200多年前的“吴氏总祠”,内中供奉着吴太伯。
吴太伯何许人呢?如果大家读过些《史记》、《吴越春秋》之类的古书对他司能就不会太陌生。
吴太伯是周朝的祖先后稷的后代,后稷的母亲姜嫄还是少女的时候,一次外出郊游,看到一只巨大的脚印,便兴奋起来,踩了上去,身体被撼动了,后来就怀了孕。她怕落下纵欲放荡的骂名,祷告上帝“不要有孩子”。但因她踩的是上帝的脚印,上帝还是让她生了儿子。姜嫄把孩子看做是怪物抛弃在小巷中,过路的牛马却绕道而行；又准备把他抛弃在山林中,恰巧碰上许多伐木的人；她又将之放在湖水上,而群鸟以羽翼来衬垫覆盖他。姜嫄觉得他是个超人,便将他抚养成人,成为尧手下的农业大臣,后稷的第十代古公积德行义,建立了都城。
古公有三个儿子,长子太伯,次子仲雍,少子季历。季历的儿子姬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有圣灵的吉兆,古公欲传国权给他,就对大家说：“建成称王天下功业者,大概是姬昌吧!”太伯、仲雍明白了古公的意图,于是二人趁古公生病,以赴横山采药为借口,从西北来到楚地,并按照当地习俗剪短了头发,刺上文身,穿起当地少数民族的服装,以示不可用。
古公病重,太伯回探,临终时古公叫季历把君位让给太伯,而太伯三让不受。古公死后,太伯返回荆楚之地,自号勾吴,数年之间,民富国强。固朝灭商立国后,姬昌子武王追封太伯于吴,故世祢吴太伯。
由于“勾吴”与苗语“Gud”音近,且此支系又多姓吴,苗族远古又正好居于荆楚之地,所以有学者认为这一支系的苗族与吴太伯有着密切的联系。我国近代一位叫卫聚贤的著名历史学家甚至认为勾吴不是周人的一支,而是属于苗族。究竟是否确如这些专家所言尚无定论。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这就是苗文化和汉文化长期以来就有着密切的交往和整合,为彼此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悠久的历史造就了绚丽多彩的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内寨不仅有姊妹节、敬桥节、招龙、祭祖等传统活动,还培育了一批民族风格独特,民族个性鲜明的农民画家,他们的作品多次在全国参展并获奖,因此被文化部命名为“民族画乡”。
在众多的民族文化活动中,内寨的敬桥节独具特色。敬桥节如何而来呢?苗族是这样传说的：利了和邦香两夫妇勤劳恩爱,生活富足,但50多岁膝下尚无子女。一天,飞来一只燕子对他们说：“你们家门前的溪沟太深了,孩子腿短,跨不过去。如果你们架上一座桥,他就能够跨过到家里来了。”两老便按燕子的指点架了一座杉木桥,第二年就生下了个胖娃娃。从此以后,谁家没有子女或有女无子便去架桥,据说往往能如愿以偿。后来,凡架桥后所生的男孩大多命为“久”(Jux)或“当”(Dangk),均为“桥”之意。
每年阴历二月初二为敬桥节,当天早晨,各户要备酒肉、香纸、红蛋等前去祭祀属于家族或自家的公私诸桥,这是一般性纪念活动。寨中若是谁家生了第一个儿子,必须到桥上去杀猪宰鸭,还得邀请亲朋好友来放炮送礼祝贺,否则孩子会有生命之忧。由此可见,桥正苗族社会中就如观音在汉族社会中一样,具有送子的神奇功能。
唐诗说得好,“温泉水滑洗凝脂”,如果你来到内寨洗凝脂,钻溶洞,赏苗族风情,可能又是别有一番韵味了。
(撰稿：吴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