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圣火走过的地方----郎德上寨
几乎每一座苗寨,都可以说是一座苗族民间文化的博物馆,但这样的苗寨大多是有实无名,有名有实的可能就要算雷山县的郎德了。这是因为它除了有丰富的苗族民间文化的“实”外,还有“全国百座特色博物馆”、“苗族村寨博物馆”、“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等名号。
郎德苗语称“NanglDeik”,汉名是苗语的音译。“郎”意为“河流下游”,“德”是村前河流“EbDeik”之名,合起来就是“居住在德河下游的寨子”。这座秀美的苗寨像一颗钻石般镶嵌在半山腰,寨前良田美竹,寨中屋舍井然。悠久的历史沉淀,和睦的人际关系,良好的自然环境,独特的吊脚楼群,尤其是苗胞们自觉的文化保护意识使郎德成为天然的村寨博物馆。
18年前,贵州省文化厅的一名干部在一次偶然的文物调查中发现了郎德,村民们的热情好客和对自身民族文化的自豪感吸引着他。后来在有关部门和乡亲们的努力下,1987年作为村寨博物馆,郎德正式对外开放。
要进郎德寨,首先得经得住“酒精考验”。酒在苗族的生产生活中可谓无处不在,无处不有,他们爱酒却不烂酒,喝酒而不酗酒。遇有客人来,村民便会在崎岖的田坎路上设置拦路酒,少则三五道,多则十二道,最重要的要算寨门楼前的这一道,村姑或寨老双手捧的牛角杯你可别接,否则他一松手,那沉甸甸的牛角酒就非你莫属了,不喝完休想进寨。除此之外,从内容和形式上看,常见的还有进门酒、敬客酒、交杯酒、送客酒等等几十种之多。
苗族酿酒的历史源远流长。今天民间还有一首专叙从水稻种植到酿出米酒全过程的酿酒歌叫《Baif Jux Bil》。过去苗族食用的都是未经蒸馏的连糟酒,相当于古代汉族地区的“醅”,也就是唐代诗圣杜甫《客至》中所说的“樽酒家贫只就醅”中那种酒。后来才有蒸馏酒,也就是民间所说的烧酒。
在汉族传说和文献中有杜康、仪狄造酒之说,苗族是怎样解释酒的发明的呢?至少有两个传说。其一,有人将吃剩下的糯米饭放在锅里,就外出走亲戚去了,几天后才回来,揭开锅一看,饭上长出了许多白毛,并散发缕缕诱人的清香,他抓了一把尝尝,觉得味道很好,以后人们就照这种办法来酿酒了。这与晋代文学家江统在《酒诰》中所说的“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十分相似。
其二,古代的人们在山上看见有种蜂子在青杠树上吐出一种白色泡沫状的东西,有微香,许多蜂子都停在上面吸食,人们认为那一定是种好东西,便取来放在饭里发酵成酒。现在大家还把这种蜂子的活动称“gangb niongx pid jud”即蜂子烤酒。
苗族人认为,要酿出美酒,除了原料和技术外,还有许多习俗必须遵守。
制曲者必须是中老年身强力壮并已生育过子女的人,因为曲是一种菌,需要繁殖,未婚者不知其是否有繁殖能力,而已婚无子者已证明无繁殖力,因而他们制的曲不好。人们认为酒曲是有生命的,也如其他生物,必须有雄有雌,并生活在一起,才能繁衍后代。所以摆放曲饼时要捏一个圆形的表示雌性,一个比大拇指略粗长的表示雄性,其他的以二者为中心。每个曲饼的一面用拇、食、中三指尖分别压出一个小窝,象征狗爪印。因为狗是守家之兽,嗅觉灵敏,鬼也怕它,印上它的爪印,以驱鬼避邪。重阳酒堪称苗乡特产,制作工艺比较简单,因必须在重阳节期间制作而得名。将糯米或糯小米一次蒸熟后撒上酒曲,待发酵成醪糟,放入坛内,再加适量烧酒浸泡、密封,一年半载即可开坛取用。其色微黄,其味醇香,其糟已化,其浓度高；以手试之,粘如糖浆,以口尝之,甜如甘露；口感虽好,后劲却大,初入苗乡者切切不可造次。
无论是酿酒,还是饮酒,大多在苗族的吊脚楼中进行,说起吊脚楼,故事还真不少。
汉文献中说,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多,有一个叫有巢氏的古帝王教人构木为巢,以避虫蛇。有迹象表明,苗族古代也曾有过巢居的经历。
苗族有一种最盛大的祭祖仪式叫吃鼓藏,或称鼓社祭,大约每13年举行一次。吃鼓藏期间,主持祭仪的鼓藏头家房屋内壁要全部拆通,某一晚上,本鼓社(以父系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族组织)男性成员汇集于此,铺上稻草横七竖八随地而卧,还以2人扮作夫妻,一人拟婴儿啼。午夜时分,众人同起食鸡肉稀饭。这个过程称“守耶康”,意为“守护人类祖先的窝”。这便是苗族祖先巢居的证明。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居住环境的变化,苗族人民因地制宜发明了吊脚楼。郎德苗寨几乎家家居住这种干栏式房屋。吊脚楼大多依山而建,面阔三间,底层关牲畜或安放磨碓；中层住人,并在堂屋东壁供奉牛角等物作祖先神位,这是因为苗族从东方来,以示不忘祖宗故地；顶层主要堆放杂物或粮食。
据考古发现,早在7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长江流域的浙江余姚河坶渡、吴兴钱三漾等遗址中就发现有干栏建筑形式。苗族地区的吊脚楼也同它们一样,以榫卯结构为主,整座房屋自成一体,并司整体前后移动。1996年,台江县革东镇大稿午村一农产房屋占用了公路界,明令拆除。该产以圆木作滑轮,采用杠杆原理将整座房屋抬到圆木上,利用圆木滚动将房屋推后两米,房屋毫发无损。
苗族群众修建一座吊脚楼,要花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不仅有经济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从选屋基、挖基脚、砌屋基,到起中柱、上房梁、装壁、迁居都有一套风俗禁忌的限制。
首先拿选屋基来说吧!俗语说：“坟对山,屋对坳。”选好地点后,要拿只鸭子到那里杀掉,煮熟看眼决定吉凶。鸭眼双闭或双睁即示吉象,可用；若一睁一闭则为凶象,弃之。如果实在无鸭,也可用老公鸡代劳。接着要在选好的地址上种植竹或枫,枫竹新芽繁茂方司,否则必弃之。各种条件都具备后,要选传统历书中的平定日平整屋基。
又如,吊脚楼的宝梁正中,要包一块红布,长约一尺,内放少许碎银,一双椿木筷子和几根棉条,两头用生麻拴住,正如《苗族史诗·种子之屋》中所说：“脊檀中央包块布,筷子一双里边装。两头都有麻线拴,二分碎银内中藏。”
传说人类的始祖姜央与雷公是两弟兄,后来分了家,姜央从雷公那里借牛犁田后宰来吃了,两人遂生争斗,雷公从屋顶进来电击姜央,被姜央捉住。据说放这些东西既有使雷公不敢来伤及房屋和人之意,又有聚宝致富之意。
郎德寨上百座木楼中,有一幢普通的木楼最值得一提,因为它告诉人们一段鲜为人知的英雄史。这就是杨大六故居。
杨大六是中国苗族历史上最大的苗民起义——张秀眉起义的主要将领。据说原系今台江县革一杨家人,两岁亡父,随母改嫁到郎德陈家,苗名“那略”(Dlas Niel)。也有说本系郎德人的。“杨”系苗语“Yangf”的音译,意为厉害。“大六”是苗语的意译,或说是“(厉害)得很’’的意译。清咸丰五年(1855),黔东南苗民因不堪残酷剥削和压迫,掀起了历时18年的起义,杨大六积极响应,屡建奇功,同治十一年(1872),在今雷公山乌东坡与张秀眉一同被俘,后遭杀害。至今当地仍流传着一首上千行的《杨大六之歌》。
苗寨的房屋由于以杉木为柱梁,以杉板为墙壁,以杉皮为覆瓦, 因此火灾成为了最大的威胁。为了保寨平安,每年农历十月苗年后的第一个辰日,郎德都要举行祭祀火神、宣传防火意识的“扫火星” 活动。
这天早上,全寨举行大扫除,把一切废弃物统统清除掉。早饭后,寨里公推出几位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双福人”,在巫师的带领下,来到岩菩萨前。每人出发前要准备一个土碗、一束辣椒、一把菜刀、一壶米酒,巫师还要带一束用绿茵茵的芭茅草、稻草、棕片扎成的,有头有脚、状如巨蜥的火神。准备就绪后,巫师蹲在地上,左手拿着当扫帚用的芭茅草,口念祭祀词,并不时用右手拈米撒在地上,打卦占卜,然后众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是挨家逐产的淋火仪式。淋火的水须由一名生辰属龙,名字也叫龙的中年男子挑来,水中还要有浮萍。然后由一位老者将一罐被认为是祖宗传下来的老水倒入桶中。
巫师手持“扫帚”、米碗和竹卦,边走边撒米,叫“龙”的人担水紧随其后。每到一家,巫师先在门口打卦,再进屋在炉中胡搅一通,象征灭尽旧火,驱走火星。其实在此之前,家家户产早巳将家中之火全部灭尽,这只是个仪式罢了。
在此期间,全寨各路口都要插上草标,派人把守,严禁外人进入,称为封寨。
扫完全寨,人们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祭牛拉到河滩上宰杀,并派人到对门寨子讨来新火,就地垒灶起火,煮牛血及肠肝肚肺粥和牛肉吃,以祈求来年“火不烧寨,水不冲田,家家收获一百二十仓,人人活到一百二十岁”。
看来,这座已有600多年历史的苗族村寨能够完好地保留至今而没有受到火灾的威胁,与这一习俗密不可分。郎德的节日也堪称一绝。主要有苗年、敬桥节、吃新节、重阳节等,最隆重的当然是苗年。
苗年是苗族传统的年,后来汉文化进入后,又有了春节这个年,所以苗语中分别用“苗年”(niangx hmongb)和“汉年”(niangx die1)加以区别。苗年仍然比汉年热闹得多,有的地方甚至不过汉年。
黔东南苗族地区各村寨(各支系)苗年的时间不尽相同。郎德的苗年是农历十月的第一个卯日。
年也就是一年的开始,古代汉文献中称为岁首。我国古代秦、楚之地和汉初都以十月为岁首,与郎德的这种年节的时间可能有一定联系。
苗族《理词》中说,过去苗族没有年月,没有季节,没有时辰,后来定拉和定圣两位天神和地神来定了律规,用十二辰,也就是十一地支进行纪年,十二辰一个周期,每个周期十二年,每年十二个月,以十二地支命名,一年分暖季和冷季,每季六个月,每月三十天,每天十二时,每时十二刻。这证明苗族有着源远流长的历法文化。
郎德苗年的活动要持续十二天,头一天杀年猪,卯日家家户户打糍粑和煮糯米饭,晚上鸡叫时分,当家的男子早起杀鸡煮饭,烧香纸倒酒祭祀各路神仙和祖上神灵,然后再叫醒家中妻女等女性,她们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三级楼梯梳头,梳头时背朝楼梯面向楼板向下梳,落的头发要细心捡起,捆好备用。据说这样头发才长得好,以便髻绾插银饰。
告别郎德,一阵又一阵的送客酒歌此起彼伏,一场新的“酒精考验”又来临了。
(撰稿：吴一文)